人生是一场必经的情感教育

（原标题：人生是一场必经的情感教育）

耳朵

关键词：电影《相爱相亲》

在李宗盛《理性与感性作品音乐会》上，张艾嘉撒娇说，李宗盛号称做一个音乐制作人，一定要爱上自己的歌手，这样才能做出好的歌。她觉得做《忙与盲》的时候，李宗盛比较爱她，这张专辑里他们还唱了一首《爱情有什么道理》。后来《爱的代价》的时候，她觉得李宗盛就没有那么爱她，因为她结婚了。

当然这只是两个老朋友间的互相揶揄，在张艾嘉的导演作品里，其实也可以分为婚前、婚后两个部分。但是这个婚前婚后，并不是她自己结婚前后，而是她作品里的人。

在张艾嘉早期导演作品里，比较常出现两个同龄女性对比，像是《最爱》、《莎莎嘉嘉站起来》、《心动》，都是以两类女性对情感的不同选择，作为故事基本机构。到了《20 30 40》，变成了三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女性，但也是在以不同的方式追求爱与被爱。她们都是婚前，或者走出婚姻的女人。

到了《一个好爸爸》、《念念》，和这次的新片《相爱相亲》，就是关于家庭的故事。《一个好爸爸》是两代家庭更迭的故事，虽然用的古天乐饰演的爸爸作为中心人物，但其实是从他出发，连接母亲、妻子和女儿三个女性角色。《念念》也是一个家庭代与代之间的故事，只是父母辈成了不在场的人物，而父母辈留下的种种谜题，只能靠自己创造一个家庭，有了下一代，来进行解答。

《相爱相亲》可以说是张艾嘉导演作品的又一次跨越，这是一个完整的家庭故事。可能有人觉得奇怪，做一个完整的家庭故事，到底有什么难的？就算比《念念》早收到《相爱相亲》的剧本，张艾嘉仍然是先拍了《念念》，要仔细思考《相爱相亲》。为了宣传上比较有直观的感受，总能看到把《相爱相亲》和《20 30 40》并在一起的说法，但其实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“20、50、90”的故事，虽然同样有三个女性，这三个女性可不是追求爱的并列关系。

故事的核心，其实是张艾嘉和田壮壮饰演的中年夫妻，姥姥是上一代的事情，女儿是下一代的事情。有点像是杨德昌的《一一》，从一到一，由少到老，不过是一个生命的轮回。所以姥姥和女儿是类似状态的两个端点，她们都在等待爱，只不过姥姥的等待早就有了结果，女儿的等待全然一场未知。

很明显，在对于三代女性角色设计的时候，有刻意的对照关系。姥姥要面对外公和外婆这样一组关系，女儿也要面对自己的男朋友和他的青梅竹马，这样一组类似的关系。片中的三个男性，田壮壮饰演的父亲，宋宁峰饰演的男朋友，以及未出场的外公，是三个出走或者有出走倾向的男性，尽管是关系最为稳定的张艾嘉、田壮壮夫妻，也设置了刘若英和耿乐客串的两个潜在危机人物。

整个故事，看上去家长里短，但是在剧本筹备的时候，可以感觉到极其详尽。就是海明威所谓的一套冰山理论，在片中每个人物崭露出来的只是微微一角，但是要延伸追溯出他们一生的故事，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例如姥姥这个角色，她就被设定了一个江永人的背景。在她家中，有一幅用女书刺的字，是外公的名字，因为她没有外公的照片，所以当做遗照挂在家里。这个人物背景的设定，可以说一开始就把她的个人身份区别于一个普通的北方农村老太太。另一层来说，也是给整个影片定了一个基调。《相爱相亲》说的是一个家庭内部的故事，女书书写的主要故事，也是婚姻家庭。

姥姥的故事线索，牵扯家族的历史，是发生过的事情。女儿最后放走恋人去追逐梦想，慢慢等待，是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。只有夹在中间的这对中年夫妻故事，是最为完整的。在结尾的时候，张艾嘉对姥姥说，她印象里她的父母从没有吵过一次架，没有大声对彼此说过一句话，他们是极其相爱的。可是反观她和田壮壮的夫妻生活，好像她总在吵闹，总有一万个不满意，而丈夫也是偏于沉默。

如果用日常的相处来作为判定依据，所以，在她心中，她和丈夫，是不爱的吗？但从田壮壮的一番叙述里，又可以得知一点，他们年轻时的爱情故事。张艾嘉的父母一直不同意他们的爱情，但是张艾嘉极其执拗，等他当兵回来，说服父母，最终获得了这份感情。从这一点来看，她和姥姥就是两种对立面上的感情观，姥姥是被动等待的一方，而她是主动争取的那一个。

但是，两个人的后来，却有点相似。姥姥忘了一直等待的人到底长什么样。妈妈忘记了，年轻时和爸爸的很多梦。人很渴求爱，但在渴求的同时，往往就忘记了，爱是什么？但我反而觉得，《相爱相亲》讲的并非是爱的道理，毕竟从生理学角度而言，所谓的爱，不过是仅能维系两三年的神经系统化学效应。它在讨论的，其实是爱最终会成为什么？

姥姥的爱，最终成就的一番壮举。人人因为她的坚守而尊崇她，但她所坚守的，早就不是爱了，张艾嘉导演也通过抹坏照片这一个情节，彻底否定了她认定的爱。可以说，从头到尾姥姥守护的就不是爱情，而是她作为这个家庭里一份子的职责，所以她收到的信，也都是家书，并非情书。妈妈即将退休的时候，收到了爸爸的一张卡片，那也算不上情书，可能更像是一封感谢信。而女儿的爱情，还有很长的路，要她独自去冒险。

爱情究竟会变成什么？

变成一种习惯，变成家长里短，柴米油盐。这并不可怕，而是我们应该去努力学习的一件事，以及，在最日常的生活中，也不要忘记，这就是爱的所在。张艾嘉导演一直在用她的作品追寻爱，用追寻爱的旅途去打动人并不难，因为人人都在追寻爱。但这一次，她要论证《相爱相亲》里的一切故事，看上去和爱相差十万八千里，但这才是爱。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但她做得很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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